西行印记——情人节篇
2012，本命龙年。命理书上说，利行西方。
以上其实是此次印度行中最不算原因的原因，不管怎样，我的红色袜子踩在了若干个清真寺大同小异的大理石铺就的路面上，并，显得显眼异常。
有关爱情的记忆——阿达拉吉，阶台式水井
内里的水神和地母依然接受着祷告，佛龛中挂着鲜花，神像额上涂着红砂。因着材质的关系，井壁、石柱顶上的浮雕依然清晰可辨。五百年的岁月，斑驳照例是不可少的，人流却依旧如昔。可以想象那些年，商队来往时补给时的忙乱，留宿时各色衣裳被褥的斑斓，以及对家乡对亲人的期盼，或者还有对目的地交易数额的贪婪……
有些东西是过了便再也回不来的，比如逝去的人，不再相同目的的到访人群；比如不可复制的工艺，以及似曾拥有过的爱情。
公元十五世纪末十六世纪初的样子，异教的君主，占领了这个有着貌美王妃的国，连同所有权一同消失的，还有战场上逝去的王。那信着穆斯林的君主爱上了她。作为答应求婚的要求，为着纪念她死去的王，世上便有了这口台阶式的井。
石制的台，一重又一重。浮雕工艺精美，内容复杂：欢喜的国王、舒展着的花朵，甚至连干活着的女孩，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
如是几年，最终建成。对于这时这次的求婚，守礼的君主把握十足。看着王后盛装，看着王后打扮，看着王后绕井祈祷一周，那穆斯林的君主笑容满满，直至最后，看着王后轻身跃下……安拉说，不可自杀，真主确是怜恤你们的，自杀者不可进天堂。多情的君主的默默地念着，泪流满面。
台阶冰冷，五层之下那被弃置不用了的井水，显得幽怨，闪着奇异的绿光。每下一层，那能深入骨髓的阴冷便加重一分，有些压抑。上方明媚的阳光在试探到三层的位置便不再撒下，站在最下的那层向上望，听着鸽子那在空间中有混音效果的咕咕声，像压抑着咆哮的兽，竟有种恍惚的感觉。刹那千年。
晴天，雨天，笑颜，愁面……井水还是井水，只是不是当年的年与岁。
卷草纹是很有趣的图案，能圣洁如象征本源的生命树，也能妖娆的像当年的霓裳舞。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她们，只是隔着时间的海
稀释过后的爱情——斋普尔，风之宫殿
也许有幽魂，但应该不会驻留在原地，游人的气息太过于杂乱、热闹，即使是最暗的角落和最高的顶处也还是躲不开探幽人群的打搅。
红色的墙上，是红色的拱形屋顶，数十座彼此相连组成了爱神的头冠状，顶尖涂着真金——据说当时的王，是爱神的忠实信徒。莲花瓣的围墙顶装饰，撒下波浪线状的阴影
953扇窗，大大小小，镶着彩色的玻璃。由此便打发了众多后宫们的时间，也阻挡了外界向里窥视嫔妃容颜的世俗目光。是否通过红黄蓝的玻璃，看出去的人间百态也会更加地有趣，让清淡的王宫、被稀释过了的爱情变得有趣起来。
当地游览者经过，窄窄的甬道中，便开始弥漫起浓浓的奇异味道。那些模样甚是精致的女子，披着各色的莎丽，戴着各式的首饰甚至脚饰，就是没有办法掩盖住那种奇异味道——偏咖喱味的。
没有对比，便也无从知晓，我宁愿相信从那九百多处窗户向外张望的后妃并没有为她们的处境感觉到丝毫的不满，以此产生出幽怨的心情或仅仅是表情。从这座十八世纪末开始修建的宫殿里可以俯瞰整个粉红城里的民众生活，为温饱、为权益、为所谓的爱与恨的争与夺……看久了世间百态是否便于心态得到更好地调整？在墙内的生活又是否比婚前得到更好的改善？应该有，那么，是心生羡慕，但依然乐享当下生活的情绪多一些，还是向往的心情更多一些？无论是为了政治、经济、爱欲或被动或自愿进的围城，一切的一切又是否值得？是否曾经尝试过去舍下？
当下时兴的“宅”，是有条件的，比如说有舒适的房间、足够大院子，很好的阳光、可看的书籍、方便上的网、好吃的东西……时下同样兴“穿越”，同样是王，穿越到印度，大家愿意否？
把头从若干年前造就的窗户、若干个人的大概相同的姿势伸出去探视，是否能猜测出当年同样的心境？
九百多扇窗的门有红色，也有绿色，不仅是透风的孔洞，也不仅是窗户的功用，更多地像个小门，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门。微缩的大小，同样有栓，有锁。关闭的时候，许是因为没有很好的轴笼的关系，发出吱呀的声响，就像是关闭了某种心境。每天大概有很多这样的关闭场景吧，是看腻了，或是心底了然了？
夜凉，月光如水，配着镶嵌的各色玻璃，整个宫殿很美，像古旧的爱情诗。
953个窗户，便可以有953种角度。看到的，会有那么多重的不同么？
一个孔洞，便似一幅画，偏偏内容还是不断变化的。看着宫内，再高点看着宫外。久了，是否能发现，无论站得高矮，看到的，都几近相同？由此看来，下令造此殿的王，还是个婚恋心理专家。
异域中的异域风情
远处梦境，近处生活——阿格拉，泰姬陵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泰姬陵，对称、完美、柔软却还坚毅。严谨工艺中透着感性，梦幻造型上却体现着种理性。
内里或外壁上被拼贴又被抢走续而又再修补的花样纹饰上的宝石、半宝石里，四周围明显或不明显的强盗凿痕中，填满着挣扎和不堪的回忆。最是统一洁白的色调，盛满着形式各异的爱恨贪嗔痴……复杂建造的无名工匠们，遵循着权力、阶级，以及世俗中的种种不公平却除了顺受外好似没有别的办法抗拒的规则，将肤色晒成“taj”的强烈对比色。直至今天，那些工匠的子孙仍旧从事着白色大理石的加工行业，消费着与“taj“有关的附加值。
虽然知道，沙贾汗在被弑兄杀弟的篡位儿子囚禁在阿格拉堡中时，靠远眺“taj”而度日，怀念的并不仅仅是他的泰姬，更多的或许是他那些辉煌的岁月；而taj，也不只应着泰姬的愿望建造的建筑，已经成了一段记忆的立体呈现。也知道，被世人传诵为情圣的沙贾汗后来还娶了众多的女子，可这陵，这故事，还是与爱情有关的。在别人身上找寻深爱的人的印记，一个不够，便有两个，便有许许多多个，然而通通都不是；继承王位时血战、十八年来的日夜相守，有很多东西，逝去了，便再也没有替代品了。尽管梦境般的taj还屹立着、洁白着，与水中的自己对称着、相望着，每天接受着无数各地的情侣与己合照着，但，与泰姬和沙贾汗何干？与那逝去的爱情，又何干？
有些爱情的无力，不是没有了对方怎样过下去，而是没有了对方，无法去证实自己的曾经，是否如记忆般真实存在。
突然想起冯延巳的《长命女》：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凡人的爱情，本就应该不求不朽、不求传诵，愿世清平，愿身强健，壮年扶持，老年相伴。
有叶子在燃烧，于是有烟。中间有河，蜿蜒，配着河床旁的红土。上方有燕，有青雀——据说，这是古印度的祥兆。
天很蓝，一切很美。
如今加工大理石的制品，依然靠着原始的工具。据说，他们是当年泰姬陵工匠的子孙。
在当年囚禁沙贾汗的地方远眺泰姬陵。其实不远，但却是永远也到不了的距离。
九年后，郁郁而终的王终于葬在了他的泰姬身旁。黑色的棺，成了打破整个泰姬陵对称的所在。
来源：图文/琚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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